Lucid 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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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向來不擅也不樂於與人交際的阿修羅來說,
像這樣沒有參與遠征、也沒有探索任務在身的日子,
找一個遠離人群的地方冥想就是他消磨時間的最好方式。
宅邸內能隱身的地方實在不少,
但在待過閣樓天花上、樓梯下的倉庫裡、塵封的地下室、甚至暗房的角落裡之後,
阿修羅還是覺得只有室外樹上的枝葉間才是讓他感到最安穩的地方。
『阿修羅。』
樹下傳來呼喚他的聲音。
阿修羅霎地睜開眼睛,揮開了腦海裡模糊不清的既視感。
背脊穩靠在樹的主幹上,上身微微往下一張,
果然看到那個嬌小的人偶正抬頭直盯著自己的方向。
職業使然,即使明知道宅邸範圍內是絕對安全的,他也從不固定待在同一棵樹上,
屏息靜氣等抹消存在感的功夫也是從不怠惰。
一方面也是拜他的孤癖性格跟與魯比歐那派之間的不和所賜,即使他消失一整天,大概也是不會有人留意到的。
但是──
『阿修羅。』
樹下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管他藏得多好,總是可以若無其事地馬上揪出他所在的,
在整座宅邸裡就只有「那個人」跟眼前的「引導者」。
是引導者的話,雖然不會因為自己的無所遁形而感到不安,
但這種仿佛被看透的感覺仍然很複雜。
人偶仍在樹下等著,但在領悟到阿修羅並不想給予主動回應之後,
她也就毫不猶豫地脫下了腳上黑得發亮的小皮鞋跟有白色花邊的襪子,
捲起了衣袖,就要往樹上爬去。
「… …」
受不了。
阿修羅看著手腳並用、正緩慢但穩當地爬上樹來的人偶,
心裡這麼想著。
「… 摔下去可不關我事。」
他忍不住嘲諷,雖然人偶的動作之熟練讓他根本不覺得她會摔下去。
『沒關係,我不會痛,也不會受傷。』
「是誰教的?」
『傑多。』
人偶面無表情地回應,全神貫注在攀爬的作業上,
簡短的對話在此告一段落,直到人偶終於爬到了阿修羅所在的枝椏上,
阿修羅往外挪了一些,讓出了靠樹幹的位置,
除了是關心引導者的安全之外,也是怕萬一她摔斷了個手臂甚麼的話,
生前樹立的眾多敵人裡死後又要再加上三位侍僧了。
人偶坐上樹枝,稍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拍去沾在手上跟身上的樹皮屑跟苔蘚後,
探手進裙子的口袋裡拿出了一個油紙小包,並將之遞給了阿修羅。
『喏。威廉先生托我交給你的。』
「… 啊啊,我知道了。」
阿修羅接過紙包,打開瞄了一眼內容物之後,馬上就把它收進了身上的袋子裡,
人偶看著他的動作不發一語,但疑惑之情都寫在臉上了。
『… …』
「… …」
『… …』
「… …是藥草。消炎止血用的。」
最先打破沉默的還是阿修羅,但這並不是人偶要的答案。
『我知道。威廉先生告訴過我了。』
人偶的回覆讓他皺眉,他想不出除了包裹的內容物之外這件事還有甚麼是值得疑惑的。
『為什麼要自己準備藥?』
這問題讓阿修羅的眉頭又再緊了些,
掌管商店的路德會為戰士提供傷藥,
但阿修羅向來非常抗拒使用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儘管療效的確顯著。
對自小在叢林世界裡生存的他來說,隨身帶備傷藥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而且「不相信任何人」是他們的生存首要法則,自然就連藥都是自行製作的了。
他不知道要怎麼向人偶解釋這些,也不認為有必要。
『明明沒必要如此費事…』
人偶喃喃自語,別開了視線,從樹上可以窺見花園的方向,
年齡較小的幾位戰士們正在追蹤著玩他們的午後遊戲。
「有必要。」
『沒有必要。』
阿修羅試著表達,但引導者更堅定的語氣完全把他壓了過去。
『在這裡,你沒有真的敵人,所以沒有必要。』
之後,兩人再沒有為此事交談。
在樹上又再待了好一陣子之後,人偶似乎開始覺得無聊,
也不等阿修羅提出要背她下樹的建議,就輕盈地從樹幹溜下了地面,
提起了方才丟在一旁的鞋襪就直往花園跑去。
被獨留下來的阿修羅再度倚著樹幹,良久不動,
也許只是再度進入了冥想狀態,也許是在咀嚼人偶方才的話語,
已經離去的人偶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了。
中心思想是「『那個人』可以一秒搜出阿修羅」。
大小姐只是講完想講的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