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id 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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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天空灰迷得有如初明時分,層疊的厚雲帶著重壓憑臨半空,
在這種令人幾乎喘不過氣來的陰霾裡,室外的訓練場仍然傳來男人們對練的吆喝之聲,
啪的一聲,多妮妲合上了手上的書,臉上寫滿了煩躁跟不耐。
她站起身離開書桌到窗邊,瞟了一下聲音傳來的方向,隨即用力扯上了窗簾,
順勢踏出的一步像是要發洩情緒般重重落在地毯上,鈍厚的足音剛好蓋過了似乎是布料撕裂的細響。
「吵死了。」
她喃喃自語著,拉上的窗簾阻隔了原本僅有的數分室外光線,
但只要靜下心來就發現隔音效果並不如預期,
幾乎全暗的室內只是給她平添了更多的不快感而已。
要再度拉開窗簾嗎,那看起來太蠢了點。
要不乾脆開燈吧,又有吞不下這口氣的感覺。
盤算再三,多妮妲嘆了一口氣,決定走第三條路。
到圖書館去吧,她心想,始終還是那裡最安靜,
即使有憂鬱的少年跟吹毛求疵的圖書館員在,至少他們絕不會做出妨礙閱讀的事情。
她拿起了方才合上的書,轉身出房,
但她一拉房門,馬上就有甚麼東西順著門撞進了她的懷裡。
『啊。』
「甚…!…幹嘛啊小不點!」
從那聲小小的驚呼發現撞過來的是引導者,
多妮妲硬生生地止住了正要拿書往下砸的手。
『對不起。』
好不容易穩住身子的人偶老實地道歉,但半暗的室內實在是看不清楚甚麼,
嘖,多妮妲咂舌著伸手拍開了門邊的電燈開關。
「鬼鬼祟祟的在做甚麼?你這假髮又是怎麼回事?」
多妮妲問,只見燈光下的人偶手上抱著好幾本書,頭髮一片凌亂,
頭上束著的雙馬尾一高一低,髮帶也滑落了一半。
人偶摸了摸自己的頭髮,臉上閃過一絲不好意思的神情,但馬上反駁:
『不是假髮,是頭髮。』
「你是人偶,那是假髮。真的頭髮不能換來換去。」
『…就算是這樣,也是頭髮。』
「隨便你,我有時真不知道你這小腦袋瓜在想甚麼。」
明明就只是個人偶,多妮妲心想,
她伸手接過引導者手上的書本,薄薄的數冊,並沒甚麼重量。
「過來這裡。」
多妮妲拉著引導者走到床邊,把書本往床舖上一放,自己也跟著坐在床沿,
人偶走到她身前,一臉不知所以。
「轉過身去,然後不要動。」
人偶依著指示轉了過去,多妮妲調整了一下彼此的位置,伸手解開了人偶頭上已經半鬆脫的髮帶,
以指代梳,輕輕地整理起人偶的頭髮來,先是熟練地把頭頂部份的頭髮分邊,
再用方才解下後隨手繞在指上的髮帶大約繫好。
「痛的話……對了,這假髮是新買的吧?跟之前的不一樣。」
話說了一半,多妮妲才猛然想起一件事,
只好硬生生把還沒說出口的一半吞回去,笨拙地轉移話題。
本來人偶一直乖乖地動也不動,任由多妮妲處置,
但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卻開始不安份了起來。
『是頭髮。前幾天跟路德買的。』
人偶微微扭動著頭部,不厭其煩地重申。
「頭髮不能買,所以這是假髮。」
多妮妲扯了扯還沒繫好的那股頭髮,用作警告這小不點別再動來動去。
『是頭髮。』
「假髮。…嗯,再等一下哦。」
固定好頭髮之後就該打好蝴蝶結了,這對多妮妲而言自是易如反掌,
仔細地調整好蝴蝶雙翼的平衡後,她滿意地看著完成品,
方才亂七八糟的髮型在她的梳理下煥然一新。
「好了。」
她輕拍人偶細小的肩膀,後者伸手摸了摸現在束得整整齊齊的兩股小馬尾,
轉過頭來露出了高興的表情。
『謝謝。』
「沒甚麼,倒是你還沒說是怎麼搞成這樣的。」
多妮妲轉頭瞄了眼床上,引導者帶來的幾本書靜靜地躺臥,
都是圖書館的故事書,她也借來看過的。
於是人偶從事情的開端說起:天氣轉差所以今天決定留守,
想找她一起看書,所以就去圖書館尋找感興趣的書。
『從比我高的架子上拉出書的時候,書面因為潮濕而黏在一起了,
一拉就是好多本掉下來…』
「…然後你就被砸了個滿頭。」
人偶不再說話,應該是默認了。
「哈哈哈哈哈哈,好蠢!」
多妮妲放聲大笑,但很快就有一絲怒意湧上她的心頭,
「那個囉嗦的管理員呢?怎不找他幫忙?笨蛋嗎?」
真是的,一刻不得鬆懈啊。
這次只是砸歪頭髮,下次砸掉腦袋怎麼辦?接回去有夠花時間的。
看著開始嘮嘮叨叨似乎越講越生氣的多妮妲,引導者再也按捺不住笑意,
但到她想起要遮掩嘴角時,已經太遲了。
「喂,笑甚麼,你才好笑呢,遲鈍鬼。」
『哈,沒甚麼,哈哈。』
兩人就這樣你來我往地互相指著對方笑了起來,
到她們真正拾起本應是這次面會主題的書本,又是好久之後的事了。
想要變得像人的人偶,跟想要跟人偶站在同樣位置的戰士。
...我 好想要 多妮妲的髮型。 ←沒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