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id 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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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著淡藍毛皮的小獸發出了尖銳的吼叫,全身倒豎的獸毛尾端已成棕黑,
正發出陣陣難聞的燒焦味,它用上了最後一絲力氣,伸出爪子緊緊抓住地面,
但終究撐持不住,身子一軟倒落在地,抽搐數下之後就全身僵直,再也不動了。
艾伯李斯特凝視著小獸死前一刻劃在地上的幾道深深爪痕,
一揮手上的劍,抖落了因殘留靜電而黏附在上的獸毛後,俐落地收劍入鞘。
身前的獸屍後方不遠處,橫躺著另一隻一模一樣的野獸,
卻是像遭到甚麼東西焚燒一般,全身焦黑如炭,
亂石陣中,兩隻怪獸一前一後的死在就地,此情此景雖然詭異,他卻是見得慣了。
艾伯李斯特環視四周,怪物的氣息早已杳然,
確認過再無敵人之後,他轉身走出石陣,走往守在側近大石旁邊的引導者。
「辛苦了。」
瑪爾瑟斯抱膝坐在草地上,只簡單地以言語迎接艾伯李斯特歸來,完全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
艾伯李斯特再走近數步,這才見到小巧的人偶靠在瑪爾瑟斯的身側,雙目緊閉,似已入睡。
「甚麼時候睡著的?」
「不知道,大概是你用劍擋下貓爪的那時候吧。」
瑪爾瑟斯伸手撥去了人偶覆住眼皮的瀏海,
「今天也很累了,也難為她撐得到現在。」
語畢斜眼瞄了一下艾伯李斯特,似是意有所指。
在星幽界的旅程暫時已到了盡頭,自打倒了炎之聖女的那天起,
他們每日除了收集各種魔物靈魂、匯成碎片換取其他戰士的記憶之外,
便是前來聖女曾經現身的寶座周圍搜索,以防聖女死灰復燃。
聖女雖然已經消失,但她豢養的貓卻仍在此地徘徊不去,
這天一行三人就是追逐一雙土星貓來到此處,
若是換了平時,土星貓雖強,也萬難攔住已經取回所有記憶的艾伯李斯特,
但這天不知道是武運不佳,還是一時大意,竟三番四次讓雙貓從劍底逃走,
人貓一追一逃,耗費了大半日,引導者固然抵受不住精力耗損,
就連平素無需參與戰鬥的瑪爾瑟斯也在與第一隻土星貓戰鬥時負上了傷,
儘管稍事休息之後已經無礙,
但方才的狼狽之狀跟引導者現下的疲憊之態,還是令瑪爾瑟斯不禁出言相譏。
對於瑪爾瑟斯語下的責備之意,艾伯李斯特只裝作不聞,
徑自繞過了瑪爾瑟斯的身畔,單膝跪了在引導者身前,伸出手去扶人偶的肩膀。
「引導者。」
起來了,他輕輕搖動人偶的肩,那小腦袋也隨之晃來蕩去。
人偶突地睜開了眼睛,先是舉手推了推臉上已經有點歪斜的黑框眼鏡,
鏡片後的雙瞳卻仍然迷濛,費了好大力氣才將之聚焦在眼前的青年臉上。
『結束了?』
艾伯李斯特點頭,人偶於是站起身來,但才剛站直又馬上因為力氣不足往後摔跌,
幸好瑪爾瑟斯仍未離開她身後,伸手相扶,這才不至於摔在地上。
「小心。你力量未復,別勉強了,我背你。」
瑪爾瑟斯正要轉過身去,卻聽得艾伯李斯特阻止。
「還是我來吧。閣下剛才也受了傷。」
「⋯也好。」
只微一遲疑,瑪爾瑟斯就決定聽從艾伯李斯特的建議,
剛才與土星貓戰鬥時使用了會反噬自身的力量,戰鬥結束後體力稍復,
但臉上的蒼白之色仍未全褪。
相比之下艾伯李斯特算是比較神完氣足的了。
「說到底這也算是你的責任。」
瑪爾瑟斯提起斧槍,待人偶穩穩爬上艾伯李斯特的背心,
就依人偶所指的方向邁步先行。
人偶雙手熟練地環住了艾伯李斯特的脖子,一張小臉伏在他右肩上,
隨著他的腳步上下起伏,眼皮感覺又重了起來。
『⋯⋯』
真的好累。
人偶心想,她已經連抬手揉眼睛也不願了。
「引導者?」
艾伯李斯特微一轉頭,看著肩上人偶昏昏欲睡的臉,不禁微微苦笑,
稍一停步,騰出手來把人偶臉上與自己所戴同款的眼鏡取下,順手收進胸前口袋。
「睡吧,路我們認得。」
『⋯⋯對不起。』
人偶說完這句話,惺忪的眼睛再也挺不住,慢慢地合上了。
艾伯李斯特並不答話,只是繼續移動腳步,過得半晌,確定人偶已經睡熟,
「我才是。」
他輕輕吐出這句話,同時前方似乎傳來了輕笑聲。
從宅邸出發往寶座路程甚遠,但歸程卻快得多,
瑪爾瑟斯推開宅邸大門時,剛好碰上正要準備下午茶點的布勞,
少年侍僧見了伏在艾伯李斯特右肩上的人偶,也只是微笑著。
「這畫面也是久違了呢。」
身為追隨引導者跟管理宅邸最久的一人,
引導者因疲倦而陷入沉眠的這一幕,布勞早就目睹過無數次了,
尤其是最初的那段日子,此情此景更是仿如家常便飯。
但隨著經驗跟時日增長,人偶的精神力不斷得到鍛鍊成長,
類似的事已越來越少發生了。
「我先送她回房。」
艾伯李斯特走向往上的階梯,布勞微笑著目送。
「辛苦了,要準備茶點嗎?」
這話自然不是問一時三刻醒不來的引導者,而是辛勞了半天的戰士。
「有勞,請給我咖啡,放在書房就可以了。」
「明白。」
布勞點頭施了一禮,便轉身消失在走廊裡,
在他們交談的同時瑪爾瑟斯也不知何時離開了視線範圍,
艾伯李斯特也不以為意,背著人偶就直往引導者的房間走去。
他在門前再度一停,輕輕用左邊身子一推,木製門扉隨之徜開,
只見午後陽光穿過房間裡的落地大窗,在地毯上打下了整齊的格紋。
艾伯李斯特走近四柱大床,掀起絲絨被子的一角,側身放下了人偶,
這一連的動作跟觸感的轉變終於把人偶拉出了夢鄉。
『……?』
她呆然地盯視著床頂的帷幔,視線又轉到了艾伯李斯特身上,
沒聚焦的眼眸空蕩蕩地,正是半夢半醒之間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睡吧。」
艾伯李斯特說著,拉過被子蓋好在人偶身上,
人偶聽著他的話,先是花了好幾秒咀嚼意思,眼簾才再慢慢地合上。
看著引導者再次入睡,艾伯李斯特從口袋裡拿出了小了一號的眼鏡,
輕輕擦拭過後擱在床邊的桌燈下,
然後走往窗旁,放下了半邊簾子,好讓稍後西斜的陽光不至於灑到枕邊,
確定一切妥當後,這才離開房間。
「晚安,引導者。」
人偶下垂的睫毛微微抖動,不知是否聽見了青年帶上房門前的這最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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