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id Dr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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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用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穿過早已化為一片荒漠的牧草地,
人煙稀落的都市舊跡終於出現在眼前的地平線邊上。
我打開手上的地圖確認位置無誤,但仍是放心不下,
轉頭再問了正在怔怔的眺望前方的他。
「你看,是在這裡沒錯吧?」
然而他目不轉睛的看著遺跡的方向,
隔了數秒,似乎才想起自己是我唯一的搭話對象,
這才回過神來接過了我遞出的地圖。
他的指尖沿著我們的來路一直劃過,最後定在標示為集落的點上,
再指向了前方。
『沒錯了,就是這裡…
為什麼到過這裡的你反而要問沒有來過的我?』
他笑著摺起地圖收進大衣口袋,白色的衣衫竟沒沾上半點風塵,
我還是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衣擺,想當然爾,甚麼土都沒拍出來。
「我不知道,總覺得不問過別人不能安心。」
而且我也不確定,那天我在這裡看到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彷彿讀懂了我的思緒,他點了點頭說:
『我明白,那聽起來的確很奇異…但應該是真的。
記載中這城鎮滅亡的原委跟你說的一模一樣。』
所以那是真的囉。那個血海。
接下來在逐漸接近目的地的同時,我一直在思考這件事,
過去這段經歷的記憶非常模糊,但印象最為鮮明的那個結局卻怎麼也忘不了。
『不止是這裡呢,當時座落在附近的村落也…
總之,傳說裡也是這樣說的。』
「那現在呢?現在那裡怎麼樣了?」
『城鎮方面就保持著荒廢的樣子…應該說是故意這樣保持的吧。
村落那邊則是成為了這一帶的觀光中心。』
「……啊!?」
『嗯,這領地在一夜之間毀滅的故事,在這一帶是很有名的傳說呢。
所以後來進駐這一帶的人…應該說很有生意頭腦吧,就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了。』
聽到這裡我感到一陣錯愕,然後一股哀傷跟憤怒油然而生。
「怎麼可以…那樣的悲劇,現在變成觀光點?」
踩著滿地血水想要往城鎮外逃跑的人們。
求生的欲望全部變為徒勞的臨終慘呼。
在血海裡亂舞的蒼蠅群,以君臨之姿佇立在煉獄中央的……
我突地想起了甚麼,慌張地往平原的四處張望,
黑色的山脈果然就巍立在三點鐘方角,距離約只有十數公里。
記憶開始甦醒,背脊骨開始有道寒流從龍尾直走入腦髓。
走入顯得寂寥的村莊街道,最先映入眼簾的除了黃沙滾滾的空曠廣場跟兩旁老舊的無人舊屋之外,就是長街尾端的大房子了。
跟四周建築格格不入的中式四合院格局,
在一片荒涼破落的廢屋中間,硬是顯得明淨亮麗的門窗瓦閣,
木雕的窗花後鑲著彩色的玻璃,重簷疊瓦直蓋了三層高,
不管怎麼看,與這座已然頹傾的廢村貌離神離。
看著這幢突兀的建築,我的眉頭又揪得更緊了,他的表情也沒跟我差多少。
「…………」
『看來這就是後來進駐的人建造的吧…我們去看看。』
我們舉步直往異相的樓閣走去。
呼嘯而過的西風捲著塵土往外奔,
風聲裡似乎還聽到了某處舊屋的木樑喀勒折斷的聲音。
「來來來來來,這個房間裡都放了完~整的傳說記事哦~」
給我們領路的是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
他一邊滔滔不絕地講述一些不用想也知道是信口胡謅的故事,
一邊把我們帶進後廊裡一處佈置成土室一般的房間。
不論是他說的所謂歷史,還是土室裡偽造得不甚高明的石刻,
我都沒聽進也沒看進半個字,換句話說,我完全提不起興趣,甚至感到非常不耐。
有好幾次我都要發作起來,直想喊「這才不是事實!」,
但都被他暗暗拉住阻止了。
『算了吧。』
支開不稱職的導遊之後,他低聲對我說。
『你罵他也沒用,搞不好他自己也相信他說的才是真相…
而且你也沒辦法證明,你是歷史裡的目擊者。』
唉,這也是最無奈的地方。
我哭笑不得地指著土壁上一幅筆工粗糙的畫。
「可是這也差太遠了吧,這裡說是吸血鬼幹的好事,
根本就不是這樣啊!蠅王別西卜變成吸血鬼!?」
別開玩笑了。
居然拿這種編得不倫不類的故事當賣點,把這地方實際上所遭遇到的事情當成甚麼了?
眼看勸我不下,他嘆了一口氣之後把我拉到了室外,
不合格的導遊還在身後喋喋不休推銷著假上加假的吸血鬼主題紀念品。
「放開。」
我平靜地說,示意自己已經冷靜下來,他也不再拖曳,但手仍沒鬆開。
『對不起,我只是不想在這種地方過於引人注目。』
「我懂。別西卜降臨的時候我在場,這種事不會有別人相信。」
我回頭看著樓閣,紅色的木樑在夕陽下閃耀著橘色的光,
若是換了在別處應該會是一座典雅的建築,但在這裡我卻只嫌它俗氣,
不是為了它本身,而是背後的唯利是圖跟一知半解。
「喂。」
『嗯?』
「我們上去吧。」
我指著層層疊疊直上樓頂的屋簷,紅色的琉璃瓦看著閃亮。
只要站到那上面去,讓自己只看到四周貨真價實的村落,
說不定就可以忘記它自身令人憤怒的存在。
「反正有你在,我應該也能躍上去的吧。」
我緊抓他的左手,示意他行動。
『哈哈,就算我不在,你自己也可以呀。』
他微笑著,在話音落地的同時躍起,我也跟著上躍,
兩人的身軀嗖的離地,如飛鳥一般輕飄飄地往第一層屋簷落去。
踏上瓦片的同時,我才發現原來篷頂所鋪的瓦片竟然是半透明的彩色琉璃,
這還真是名副其實的「琉璃瓦」啊。
而建造這奢華樓頂的資金來源,來自於訛傳這片土地的真實歷史,
一想到這一點,我再度躍向第二層的時候,下足就不禁用上了力。
砰。
發出的聲音意外的大,在下方工作的人們似乎已經注意到了,
屋簷下開始湧出吵鬧的聲音,然後都到屋外來了,
但在他們發現之前,我們已經躍上了最高的第三層樓頂。
這裡鋪的果然也一樣是半透明的琉璃,但建築物主力柱的部份就無法如此鋪設,
我們就站到了主力柱的邊上,以防下方有人從琉璃房頂看到我們。
樓下的喧鬧聲越來越大,但大概誰也想不到我們會在頃刻間到了屋頂。
我看著夕霧籠罩下的村落,大部份房屋不管是牆壁還是內裝都已毀壞得不成模樣,
只留下門面上的那一面門牆有在保修,對比之下更是淒涼。
「吶。」
我望著他,扯著他的披肩把他拉到面前。
「你覺得,我有機會回去改變這一切嗎?」
我沒待他回答,把答案埋在相接的唇瓣裡。